老家的西瓜

　　前些天，当听到大伯住院的消息时，我心里难受了好一阵子。印象当中，大伯虽然比父亲年长，但精神状况向来比父亲要好得多。大伯一米八几的个头，高挺的鼻梁和一对有神的大眼睛，年轻的时候，绝对是老家的帅哥一枚。大伯只上过小学，听祖母说，大伯上学的时候学习成绩很突出，但弟弟妹妹较多，做为老大，为了养家糊口，大伯放弃了学业，去生产队里挣工分。就这样大伯和祖父两个劳动力撑起了这个家。后来，父亲和小叔相继考学走向了工作岗位，而大伯却永远的留在了农村。每每提起此事，大伯从不抱怨，只是咧着嘴一笑“那个节儿的老大都一样，不挣工分怎么活命”，于是乎大家对大伯的亏欠也就少了几分。

　　大伯是个典型的瓜农。幼年的时候，我经常跟着大伯上地干活。目睹了大伯从精选西瓜子，到整田平地，服侍幼苗到侍弄瓜秧的全过程。大伯总是对西瓜浇水施肥的时间记得非常清楚。对西瓜的种植栽培不亚于对自己的孩子的照顾，待到西瓜成熟的季节，为了防止小偷，大伯会在瓜田里，搭一个瓜棚，锅灶起居等用品都搬到瓜田里，顺便把家里的老黄狗也带上，在瓜田里安营扎寨。那时候没有手机，对于我来说，最快乐的事情就是到瓜棚里和堂姐表姐们打牌了，吃着西瓜喝着祖母熬制的大豆稀饭，心里甜滋滋的，输牌赢牌后的欢声笑语荡漾在整个瓜田里，那时候的时光就是这么美好。

　　西瓜成熟以后，大伯拿着他那标准的盘秤，带上几个麻袋，拉上一毛驴车西瓜，吆喝着上街叫卖去了。处于儿时的好奇心，我也曾跟着大伯卖过几次西瓜，大伯赶着毛驴车，拉着我先后到上秦，新墩卖过西瓜。记得那时候或许是纸币欠缺的缘故吧，人们买西瓜都是用麦子换，当人们拿着麦子换西瓜的时候，大伯总是小心翼翼的称着麦子和西瓜，大多时候，大伯会把个头相对较小的西瓜，赠给乡亲，我坐在毛驴车上，总能听到乡亲们的赞许声。之所以喜欢跟着大伯卖西瓜，还有一个好处是，中午的时候，大伯会用兜兜里为数不多的纸币给我买汽水、冰棍等好吃的东西，这是一个儿童最大的愿望。

　　大伯心眼很好，但是脾气有点暴躁。大伯曾有过一个儿子，但出生不久就夭折了，后来陪着他的就只有两个女儿了。也许是受农村固有观念的影响，每当有人谈起儿子的事，大伯的情绪就显得很低落，面部表情也异常地凝重起来。大伯会默默的掏出他的水烟袋，抽着水烟，承受着属于自己的那份伤痛。那种场景我亲眼见过好几次，好在现在堂姐和堂妹都很孝顺，日子也过得红红火火。有时候乡亲们坐在一起，谈论种西瓜的经验，大伯总是神采奕奕津津乐道，脸上不时地洋溢着幸福的笑容。有时候会总结性的说上一句“生男生女都一样。” 当年在老家和大伯一样的瓜农都已年逾古稀，没有任何的精力种西瓜了。和我一起长大的80后的孩子们都逐一走出农村，四处闯荡去了，老家种西瓜的人已经不多了。或许我的乡愁就是老家的西瓜，只有老家的西瓜能勾起我18岁之前在老家生活的所有记忆。我喜欢回味生活在农村的点点滴滴。当市面上各地的西瓜争先恐后上市的时候，我总是在打听有没有老家的西瓜在出售，只有老家的西瓜才有那种味道，其他地方的西瓜是无法取代的。老家的西瓜生长在白色的碱地上，皮薄瓤红，又沙又甜，那种味道萦绕在我心里，即便把老家的西瓜和其他地方的西瓜混到一起让我品尝区分，我保证一口就能辨出老家的西瓜。(王雅珍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