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风起 秋分至

　　西风，秋雨，落叶，飞红……

　　当这些秋天的意象随意组成一首秋天的诗句的时候，其实，真正意义上的秋天似乎所剩无几了。

　　转眼已是秋分，丝丝缕缕的冷意从肌肤一点一滴渗进骨髓，有时候觉得秋凉如水，大抵如此。秋天就是个很质感的季节，每一点感受都入心入肺，总能涤荡人的神经。当脚步慢下来的时候，思绪却像是一片片落叶随风飘散，看着飘飘荡荡的枯叶像是憔悴的蝴蝶疲惫的飞落下来，内心忽然就有一种惊诧，对，惊诧！这个词能表达我的恐慌，时光飞逝的恐慌--秋天已经一半过去了。如今，时光的匆忙总给人一种莫名的慌乱，一种脆弱的忧伤，秋天似乎成了我的软肋。面对飞红点点，秋雨绵绵，我有一种沉沦在这个季节里的怅惘和迷茫，又有一种把自己放逐在这个季节里的那种任性和执拗。我喜欢这个季节给我的那种破碎亦或者撕裂的感觉，在疼痛中涌动着莫名的踏实。疼痛感有时候也是一种幸福感，因为，有爱就痛。因为在意，所以疼痛。

　　这个秋天放飞了孩子，在泪水中感受着剥离的疼痛，终究没有优雅的转身，只是狼狈的退场了。在那个美丽的校园里，我泪雨纷飞；飘飞的细雨中，我被疼痛碾压。那时候，我懂得了，未来有很多寂寞的日子我得孤单的走，很多硬生生的疼痛，我得自己扛。

　　每每想起离别的场景，我都愤愤不平，怪自己没出息。记得当初我上大学的时候，背着行李卷，踩踏着父母的目光走出家门，那时候不知道通向我未来的路上是不是有诗和远方，更是没有“世界这么大，我想去看看”的那份洒脱。唯一能让我安慰的是，从此后远离了那个争吵不断的家，远离了那些烟熏火绕的日子。我没有敢回头，就那样的告别也是一种酸楚，转过身，泪水就洒了一路。如今，站在分别的十字路口，孩子红了眼圈，我却泪洗面，我走在明亮的阳光里，我的心被伤感撕扯，被泪水浸泡，在那种撕裂的疼痛中我感受到了离别的滋味就是那样具体和明晰。我才知道，面对你生命中的挚爱，真的无法做到“挥一挥衣袖，不带走一片云彩”。其实，只要你用心付出过，这世上有多少感情能得体的退出。

　　接下来的日子依旧按部就班，我在家和学校之间来来回回，这条路上就不经意走了十几年，把一个孩童走成一个阳光少年，把一个一心想着“松花酿酒，春水煎茶”的浪漫女子走成了一个柴米油盐酸甜苦辣的母亲。接下来的日子，我依旧得匆忙走，有时候踩着夕阳，看着孩子们亲切的背影，忽然觉得一回头我的孩子就在身后，转过身才意识到人群里没有了他的身影，内心便涌动着一种不可名状的失落，我和孩子同校的日子结束了。我便又聊以自慰，孩子该有自己的空间了，羽翼丰满了，是时候该放飞了，因为这条路上又有了别的少年，我的日子没有了紧张和慌乱，我的心也像是一片落叶，敏感着世间的风雨，可是又承受被岁月一点点碾压的无奈。如今，我早就学会了不去抱怨了。也许人生的幸福，就是从不再抱怨开始的。

　　孩子的未来交到孩子的手上了，我的日子也握在我的手心里了。温暖亦或者苍凉，也许唯有自己体会。温度适宜，岁月静好，很多时候都躲藏在文字里。

　　这个秋天，我的办公室在二楼靠窗的位置，很多时候，早晨一进门就满屋子的阳光，忽然就感觉心里亮堂宽敞，瞬间就想到“心田”这个词语，似乎能感觉到心灵的田野上有风吹过，有雨飘过，心中便有一种“绿池落尽红蕖却，荷叶犹开最小钱”的惬意。把自己泡在阳光里，像是把一朵菊花丢在水杯里的，有一种慢慢盛开的舒张与优雅，那时候感觉自己就是个贪恋温暖的孩子一样，觉得一屋子的阳光是我一个人的，这个秋天也是我自个儿的。我似乎有点自私而贪婪，我就肆意把自己放任在阳光里，浸泡在温暖里。窗台上，同事养了不同品种的多肉植物，什么雅乐之舞、小米星、四海波等等。我只是知道他们都是多肉植物，那是我最喜欢的一种植物，简单，纯粹，圆润，丰腴，眉眼之间都流露出一种随意散淡，与世无争，与时无争。在无意中开出了自己人生的圆满。慢慢的，很多事儿淡了，很多人也远了。我忽然感觉从这个秋天开始，是我的心境变了，在意生命中琐碎的温暖，更喜欢一个人在文字里享受那份清欢。

　　每天认真做每一顿饭，等孩子的消息，等孩子的电话，又是我生命的另外一种风景了。他的日子很匆忙，可是，他的笑容一直很灿烂，因为他的生命需要填补的太多。而我已经开始慢慢缩小人生的半径，不喜欢喧哗，不喜欢酒精浓烈的味道。有时候忽然想，如果喜好清净，回归自己，在文字里安放灵魂算是老之将至的标志，那么我从这个秋天开始衰老。

　　今天中秋了，起来看到阴沉沉的天，终究是找不到节日的气氛。才知道，孩子把节日的气氛都带走了。往年，至少得把这个日子的色彩涂抹得浓烈些，让孩子在这样的仪式感中享受节日的快乐。而今，似乎节日的快乐孩子拿走了，剩下的节日过后的“肴核既尽，杯盘狼藉了”，终究，老去的光阴都落在自己的身后了，人生的残局终究还得自己收拾。我的身后光阴如水，残阳如血。

　　这个秋天，就这样走，是风是雨都是上苍的恩赐。昨天给婆婆打了个电话，婆婆笑着说，以为今天就是中秋，自己都忙活着献月亮了，其实，明天才是中秋。我说，节日都是提前过，也没错啊。挂了电话，内心涌动着一种莫名的喜悦，多久了，我没有听到婆婆的笑声了，自从老公公去世后，每次电话都在婆婆的哭声里挂断，我的泪水中结束。如今，没有比时间更柔软的了，它也包容了所有的伤痛与泪水，也没有比时间更坚硬的了，多么锋利的疼痛都会慢慢变得迟钝。

　　一半的秋天已经滚落在岁月的尘埃里了，可是，许多日子像是一粒珍珠，尽管沾染了岁月的尘埃，可是终究轻轻擦拭，还是能感觉到去日温暖和光亮。 这个中秋，月亮定格在我的手机里，记忆定格在清淡而又美好的日子里。(吴晓明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