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几棵杏树的怀念

　　二十几年前，我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，在农村的老院子里生活。

　　那时父亲在乡供销社当主任，有一年春天的中午，父亲满头大汗地骑着他那辆“红旗”自行车，车子后面捎着一捆树苗。卸下树苗，顾不上休息，父亲就在院子前面的空地里挖树坑。我家的院子很大，有二亩多地。房前是很大的一个园子，房后还有一个小园子。为了美化园落，父亲就决定在那里种一些杏树。在挖树坑的过程中，我帮助父亲掏土，父亲边挖边告诉母亲和奶奶，这是他一个朋友送的杏树苗，等长大了就可以吃上杏子。要说在我老家，杏树是不易生长的。但在当时，听到这样的话，别提有多高兴了。

　　树种好后，我每天放学后就给这几棵杏树浇水，天天盼着它长高长大，开花结果。然而一个春天过去了，那几棵杏树只发了几片嫩芽，到了夏天，它也只是舒展了几片小叶子，丝毫没有开花的的迹象。到了秋天，它的叶子早早黄了，一夜西北风，树叶唰刷唰全落了。那时我好失望呀，盼来盼去，却最终没有盼来那诱人的杏子。第一场雪落下来的时候，父亲用草和麻袋片子为树穿衣戴帽，给它保暖，防止严酷的冬天将树冻死。那年冬天，天出奇的冷，雪也是出奇的多。雪落在树上，冻成了冰凌，我怕树冻坏了，便拿着扫帚去扫，可那些冰凌根本扫不下来，我急直哭。母亲说：“不会的，树是冻不死的。”但是尽管我们对这几棵杏树关怀备至，不幸的事情还是发生了。有一天村上几个干部到我家吃饭，吃完饭后父亲就陪他们就喝酒，其中一个喝多了，摇摇晃晃地去杏树下面吐酒，他扶着杏树想站起来，结果杏树不堪他的负重，只听“喀嚓”一声，杏树被他折断了。而另外一棵则被邻家的猪在上面蹭痒给蹭断了，为了保护杏树，次年开春时，父亲用土坯把杏树围了起来，围成了一个树塘子。并在树塘里，又种了几棵白杨树，还从邻家移植来的一些刺玫。过了几天，父亲又带来了一些花籽和蔬菜，种在树池中，花有灯盏花、菊花、牡丹花等、蔬菜有韭菜、萝卜、白菜、葫芦，在树池的四周，还种了向日葵等高科植物。

　　在一个春阳灿烂的午后，放学回家的我第一次看见杏树的枝头开出了粉红色的小花，满树的杏花，散发着迷人的清香。我连书包都来不及放下，就跑出门去告知我家周围的那些小伙伴们：“我家的杏树开花了！”那是一种怎样的喜悦？现在想来，也许就是真正的心花怒放吧。小朋友们也高兴的跟着我来到我家的院子里，叽叽喳喳，如喧鸟嘈林。天气越来越温暖了，而杏花也越开越艳，奶奶撇几枝杏花，插在花瓶里，放在了我的书桌上，真是满屋清香。哥哥也非常喜欢这棵杏树。那时，他还在乡中学上高中，每到星期天回家时，他便给这几棵树修枝，用农药给除除害虫。不知什么时间杏花凋零，嫩叶初抽，但就是不见树枝上有杏子长出来。到了初夏时，那些树池中的花儿也开花了，千姿百态，浓香扑鼻……满园的怡红快绿使我家的院落充满了生机，看着这些我们十分惬意和满足，

　　那个小树塘子也成了我和小伙伴们的乐园，当然来这里的还有那些麻雀、蜜蜂、蜻蜓、蚂蚱、蚂蚁、蚯蚓、苍蝇等，小树塘里既有鸟语也有花香，蝴蝶餐着花蕊，蜜蜂忙着采蜜，麻雀飞来飞去，我和小伙伴们则做着各种游戏，各忙各的事，真可谓是和谐共处。盛夏之时，我看到杏树的枝头那如黄豆般大小的小杏子开始探出了头角。我们望着杏树滴口水，盼呀盼呀，只盼着杏子早一天长大，好让我们美美地吃个够。杏子长到葡萄般大小时，我就再也耐不住了，采摘着送给小伙伴们品尝。可又苦又酸的杏子让我们眉头直皱，忙不迭的吐出来。心想，一定不尝了，等到成熟了再吃。可是还没有等到杏子成熟的那一天，天就凉了，中秋过后就是白露，白露一过又是霜降，最终也没有等到那黄澄澄杏子在树上出现。后来我才知道，我们老家属于高寒冷凉区，根本不适合于杏树的生长。虽然那几棵杏树从来没有结上过成熟的杏子，但每到春天，它就会开花，而且花色非常艳，粉团一样，繁密地压弯树条，一些邻家的孩子，总是来我家的院子里悄悄地偷折花枝。日子过的飞快，杏树绿了又黄，黄了又枯，枯了再绿……但它依然是只开花不结果。后来，我和弟弟去城里上学，哥哥姐姐也参加了工作，然后结婚成家，母亲也来到了城里，我家的院落空了，那几棵只开花不结果的杏树也没人修剪了，慢慢的开花也少了，此后便完全被家里人给遗忘了。

　　一晃二十几年过去了，因为工作和生活的缘故，故乡已很少去了。偶尔去，也会看看那几棵苍老的杏树，经历了岁月风霜的侵蚀，它们依然残存着，站立着。经过2003年的那次大地震，加之由于年久失修，老院的部分房屋也坍塌了，只有这几棵杏树依然以一副铮铮硬骨挺立着。用手抚它，几多感慨，它比这里的人待的更长久。去年，经和父亲商议，将宅子卖给了一位堂弟，他在我家原来的院落里盖了几大间小康房，那陪伴我童年，带给我欢乐的小树堂连同那几棵杏树都消失了。然而，那些儿时的记忆，有过的经历，却在记忆中越来越清晰。也许正如有人所说，老去的或许只是岁月，不老的是人的记忆，

　　野人怀土，小草恋山，我却思树。每每看到枝繁叶茂、勃勃生机的树木，就自然而然地引发我对小时候一段段往事的回想，就像在观看一部没有剪辑过的黑白影片，就感觉到是那样亲切和自然。因为那段温暖，滋润了我生命的起始。而今，以40年的生命光阴回眸过去，往事只能回味，而那几棵杏树亦然长在我的心头，每年春天，一度花开，绽放着一种柔媚的美丽……(李腾贵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