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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河老鬼

2019年08月23日 09:13   来源:

  老鬼今天起不来了。

  昨夜去河北岸的马寡妇家,去的时候月明星亮,就没拽船从没沟墩子深的河水里淌了过去。后半夜回来时风云不测,暴雨下河水涨,害的凫水过来泡成了落汤鸡。好在水性好,也就向下冲了一半里,泥一身水一身的回到了河南岸的屋子,身体心情都糟透了,湿衣裳也懒得脱就一头栽到坑上睡去。

  老鬼本名叫吴二贵。

  “老鬼”是黑河边男人间的互相称谓。准确说是五十岁以上男人的称谓。低头不见抬头见的,称名道姓太麻烦。感情近的,见面打招呼:呔!老鬼。感情一般的。哎!老鬼。喊的顺口,应的自然。以致于小孩子大都不知道大人名字,以致于年轻回忆村里人和事,常常得问好些年龄大的人。那些老鬼们的姓名,有时候连村里年长者也想不起来。

  吴二贵是独户。吴二贵从不在地里干农活,就在黑河南岸的河滩里搭一间明房子过活。明房子就是独一间屋,不在村里在野地没有围墙的房子。吴二贵的生计夏天靠黑河上摆渡,冬天靠打猎。除了种地,劁猫骟狗无所不能,感觉是别人不会的他都会。由于他名字的原因,村里人都叫他“五二鬼”。“五二鬼”是对不务正业,好逸恶劳的人的贬称,相当于“二流子”、“胡日鬼”。后来因为他乐善好施,村里人实在不好意思喊他“五二鬼”了,就删了一个字叫“五鬼”!再后来还是不好意思,就干脆和大家平起平坐喊“老鬼”,虽然他的年龄才四十出头。

  吴二贵不是本地人,在父亲那一辈才不知因何故流落到此。他父亲来时三十多岁,入赘当地寡妇家。寡妇有一子名大贵,他生下后自然叫了二贵。二贵三岁那年,父母把他托嘱给村邻,带大贵去黑河北岸给瞧病,回来时遇上了几十年一见的大雨洪水,三个人都卷走了,找到时已是腐身,留下二贵吃百家饭长大。

  老鬼天生的与船和网有缘。很能说明他祖上可能是海边的。当地人从不会使船使网,老鬼却是与它们天生亲近。在老鬼十几岁时,当地人过河都能听得见岸对岸喊话,却要绕下游二十里走桥。是老鬼在两岸间拉起了一根手指粗的钢筋绳,亲手打造了一条小木船,摇摆于河南河北岸。北方人特别是西北内陆,见船的地方很少,小河小湖水量本身小,使船只有在电影里见过。老鬼的船更是特别,船固定在河面那道钢筋绳上,用一个滑轮连接,非常轻巧,使船人站在船上一节一节往前拽。每趟最多能载三五个大人,百十来米的河面上,在人力一把一节的拽扯下,小船晃晃荡荡前行。平常小船都是停泊在河南岸,只有响起“过河喽!”的喊声才去北岸渡人。

  太阳已上头,老鬼挣扎了一下没起来,便艰难地伸手勾在窗棂上把自已硬拽起来。他感到自己鼻孔冒火,浑身酸疼无力。

  毕竟四十几的人了,已经过了风里来雨里去的年龄。

  老鬼想下地去拉一网,捞些鲫鱼熬碗汤。试了几下,还是没下来炕。他心里有些悲哀。才四十出头,啥都没活上,一夜风雨就能把自已弄成这样。想到这里,硬是强打了些劲,他下了炕。

  出得门,雨水洗过的天地让人耳清目明。看到牛马驴骡和羊群从村里不同的路口下滩来,大人们孩子们此起彼伏的吆喊声响起,昨夜马寡妇逼婚的压力和浑身酸困烟消云散。他抄起网,朝河滩走去。

  如银如缎的黑河河流从河滩边逶迤而过。河滩里一洼一洼的水草从不见干枯。天很蓝,云很白,鹚老(学名叫鹚鸪鸭)和白天鹅交织在高出来的干草地上飞起飞落。再看那牛马羊群悠然啃草,懒洋洋躺着的,打滚的……如杂色珍珠般洒落水草地,自放自牧。只要地里没活,村里牛马驴骡和羊群都可以一鞭子赶下滩,吃饱了喝足了自己回家,连门都走不错。站在老鬼明房子的高地上张望,河滩里水洼星罗棋布,大到一二亩,小如月牙泉,水蓝的能映照见白天早晨的月亮。最是那大一些的水草洼里,嫩绿矮细的青苇随风摇摆,野鸭子有的在苇隙间窜出窜没,有的在浅水里扑上扑下。

  人的心情真是奇怪,一会的功夫,老鬼判若俩人。

  老鬼不想捞死水鱼。河滩里鱼太多,随便一个水坑干涸了,准是一窝小鱼。下河滩放牧拾粪的孩子们一窝窝抓鱼都已觉得没意思,没有河里钓来的过瘾,于是他们经常拿着自己做的土鱼杆在河湾里钓。鱼钩是用缝衣针做的。孩子们把家里的缝衣针偷偷地拿来,放在火上烧得红红的,趁还没有冷,一手拿着老虎钳夹着,一手拿一个鹅卵石,象铁匠铺里的打铁师傅一样精心敲打。由于缝衣针的钢性很强,常常折断,往往做好一个鱼钩要偷家里好几根缝衣针,为此常常挨家里打。

  “鬼爷,今天下网啦!”几个已下滩的孩子纷纷扔了粪筐咂巴着嘴围上来。

  “鬼爷”是孩子们对老鬼的统称。

  老鬼捕鱼下网有许多规矩,所以孩子们也不是经常见到。比如老鬼有几张鱼网,根据不同水情水域捕鱼。老鬼从来不捕小鱼,所以渔网的网眼都有严格尺寸。他说过,做人做事要留得余地,大鱼小鱼统捕就是赶尽杀绝,是“孽捕”。对经常摸小鱼的孩子们来说,最希望看见的是鬼爷把那张网眼最大的网拿出来,那意味着鬼爷己瞅好了捞大鱼。

  孩子们给鬼爷虔诚的奉上各自带的早饭,有饼有馍有黄瓜胡萝卜。马家小子小宝竟然递上了一大块煮熟的猪头肉。

  老鬼吧唧几下嘴:“哪来的?”

  “他姐考上北京的大学了,今天摆席!”同伴抢先回答:“他昨夜在厨子那里给你偷的。”

  老鬼轻拍了一下小宝的脑门,抓过来三吞两咽的大嚼起来,最后用嘴把剩下的一半撕成几个小块分给孩子们,一抺嘴说:“走,捞大鱼走!”

  孩子们欢呼雀跃。

  昨夜的那场暴雨,有可能从上游里漂下了大鱼,今天河水小了,鱼应该猫在哪个湾涝里。老鬼自信满满地领着一大群半大小子一个河弯一个河弯观察。孩子们自觉的屏声静气,生怕吓跑了这条大鱼。

  转了大半天,老鬼终于在河道的一个大转弯处停下了,开始摆弄网子。(下转02、23版中缝)孩子们自觉匍匐在岸坡下,压低声兴奋地交头接耳:“你觉得今天能逮多大的?”“我觉得咋都得两斤的!”“斥!两斤是个屁,三四斤的!”

  老鬼屏住神盯水面观察好一会,哗地一网撒下去,轻轻旋翻的水面一下子浑浊暴动起来,。

  “快!快过来帮我拉网!”老鬼的声音也异常兴奋。

  孩子们一窝蜂扑上去连拉带拽,网出水面了,孩子们“忽”的吓作鸟兽散。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鱼,一个人根本收拾不住,跳腾的吓人,那黑青的头盖骨下两只凸出来的眼晴,在哪个方向都如车大灯般死死盯住你,嘴呼哧呼哧的跟怪物一般。

  “快去2个人把大水缸滚来,其他的帮我扯网!”老鬼也弄的手忙脚乱,可能也是平身在黑河滩捕到的最大的鱼。

  大水缸滚来了,老鬼把鱼抱进缸里,才退了网。孩子们依然不敢下手,在边上张大嘴站着不知该干啥。

  “快往缸里勺水,把鱼淹住!”老鬼扑住缸口,鱼还是在缸里跳腾的按不住,怕落下摔伤,老鬼拼命遮住缸口。

  缸里的水勺得淹住了鱼,鱼才渐渐安静下来。

  老鬼躺地上缓了会神,说:“小宝,去家里拉辆架子车来,你姐还真是咱村的第一个大学生,鱼跃龙门!”

  “给我们家……”小宝不相信地指着鱼缸。

  “对,你们家全村人不都吃席吗,做成汤鱼让全村人都偿偿!”

  鱼拉到村里后,全村人把秤围观,秤了十三斤半。未完待续(吕文有)

编辑:金张掖周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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